2007年底在中央音乐学院,耗时3年编撰成的8卷本《马思聪全集》将首次与北京读者见面,书中有很多书信、照片、文章都是第一次在国内发表。届时马思聪的侄女马之庸...
2007年底在中央音乐学院,耗时3年编撰成的8卷本《马思聪全集》将首次与北京读者见面,书中有很多书信、照片、文章都是第一次在国内发表。届时马思聪的侄女马之庸会从广州赶来。而马思聪之子马如龙,在完成了将父亲骨灰安葬这件大事后,61岁的他终于现出疲惫,日前当记者到广州看望他时,40年后第一次回到祖国的这位老人,说中文虽然很慢,但依旧咬字清晰,发音准确。记者建议他用英语说会轻松些,他固执地回答:“用汉语讲,才是真切。”而随着记者对马如龙及多位马家亲属的深入采访,40年历史的尘封如被风吹一般,慢慢散去。
-“离国是逼不得已”
“有一次中央音乐学院一位副院长跟我谈到和马思聪在一起的往事,黯然神伤中突然颜容扭曲:有人用有钉子的鞋打马院长……他们怎么下得了手……”———马思聪之友徐迟
“叶永烈写的《马思聪传》,其中描述父亲在运动中受到的迫害,但真实远比文字可怕。”———马如龙
“当时我正在上课,突然有人喊一个自称是马思聪的人找我。我接电话一听,就是他的声音,他说,他正在九龙。于是我们赶快开车过去。”徐美芬,马思聪胞姐的女儿,1967年初马思聪到港时她正在香港任教。她对记者回忆,第一眼看到马思聪的感觉是他很平静,平静得让人惊讶:“他说,在内地待不下去了。”
“我们当时已经无路可走。”马如龙说,广州亲戚多,最初父亲携一家四口南下只为了避难,谁知红卫兵越逼越紧,他们在谁家都不敢多待一晚,后来没办法去了母亲的乡下亲戚家,同样惴惴如惊弓之鸟。这时姐姐马瑞雪说:“爸爸,我们还是去香港吧。”于是,姐姐先去探路,有两个船工得知马思聪的遭遇后,冒着巨大危险把他们一家四口送到了香港。
“那时马思聪本人没有任何打算,过一天算一天。不,是过一分钟算一分钟。”徐美芬说,马家人在香港只住了三个晚上。到第三天,,香港新闻界已嗅到风声,几十家中英文报纸都在头版头条位置,以粗黑的铅字刊登醒目标题《中国著名音乐家马思聪逃抵香港》,这时港英当局为避免外交纠纷发布通告,称马思聪不在香港。
香港是待不下去了,可又能去哪儿?徐美芬说:“我们托人找到了美国领事馆的朋友,在经过一系列所谓‘验明正身’的程序后,对方将马家四口送到了美国。”
“去美国时,我们一是伤心,二是恐惧。觉得自己的命运如无尽的黑暗般茫然不可知,甚至对活下去也不抱希望。可我们知道,要是回去,就死定了。”马如龙说。
然而他们也未曾想到,当时的公安部随后发布《关于马思聪投敌案请示报告》,经康生、谢富治批示,马思聪“叛国投敌”案受到“严厉彻查”,几十人被牵连入狱。在上海生活的马思聪的二哥跳楼身亡,岳母、侄女和厨师相继被迫害致死。
-“一口巨大的钟落入永恒的沉寂”
“我个人遭受的一切不幸和中国当前发生的悲剧比较起来,完全是微不足道的……去年夏秋所发生的事件,使我完全陷入了绝望,并迫使我和我的家属像乞丐一样在各处流浪,成了漂泊四方的‘饥饿的幽灵’。”———马思聪
“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,听着贝多芬的《命运交响曲》失声痛哭。他求母亲让他哭个够。他为什么哭?他哭他心中的哀伤,哭他离开的大地,这么久了没能回去。但他说,这个世界很美,很美。”刚到美国的马如龙只有20岁,父亲给他印象最深的画面是:长年伏案创作,经常喃喃自语:总有一天,中国人民会知道什么是善,什么是恶。
身在美国的马思聪深居简出,两房一厅的家居,墙上挂着齐白石、张大千的字画,阳台上摆着的花草盆景,使用的台布、沙发巾、床单和被面,都是从唐人街买回来的中国货。马如龙在美国除了继承父志,带着小提琴参加多次演出外,还做过一些设计、画图的工作。“我们靠父亲原来的音乐基金会费用,及几个子女的微薄工资度日。”马如龙说。
“光做音乐是不能养家糊口的。马如龙很孝顺,他终生未娶,一直服侍在父母身边。”马之庸,马思聪的侄女,马思聪研究会副会长,这样对记者说。
然而这样的日子也不完全安静。“四人帮”当时利用海外势力做各种围堵,无孔不入制造麻烦,迫使马思聪完全“闭关”在家,“专心”搞创作。马如龙回忆:“曾有些好心人感伤地说,‘马思聪的艺术被政治淹没了’。不过后来父亲又安慰我们,‘如果四人帮不继续在国外迫害他,让他得以在全世界响起来,生活太热闹也写不出舞剧《晚霞》了。”
“那时我们的生活很艰苦,但父亲写的曲子总是那样乐观,鸟语花香,我记得还有一曲写的是中国传统的新年,非常喜庆。”马如龙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