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国风简历照片 (资料图片) 宁国风:75岁的老巴黎三次因流氓罪被劳教 解说:三段刻骨铭心的爱情,三次因流氓罪被劳教,六十年,见证中国对待同性恋群体的历史,陈晓楠专访老巴黎,《冷暖人生》,老同志的一生。 2014年11月12日,北京深秋,75岁的老巴黎又来...
宁国风简历照片(资料图片)
宁国风:75岁的“老巴黎”三次因“流氓罪”被劳教
解说:三段刻骨铭心的爱情,三次因“流氓罪”被劳教,六十年,见证中国对待同性恋群体的历史,陈晓楠专访“老巴黎”,《冷暖人生》,老“同志”的一生。
2014年11月12日,北京深秋,75岁的“老巴黎”又来到了东单公园,这里并不是普通老年人遛弯儿锻炼的地方,这里是北京最著名的同性恋者汇聚场所,一进公园,他就遇到一位“老姐妹”,两个人嘘寒问暖聊了很久。
陈晓楠:为什么愿意去那儿呢?
宁国风:怎么说呢,就回到娘家了,见到自己亲姐姐妹妹了,什么都可以说。你跟家人是不能说的,你跟单位不能说的,你跟子女、孩子们不能说的,到这儿你全能说。
陈晓楠:在北京西单某个胡同的大杂院里住着一位老人,他名字叫宁国风,过去他是靠卖北京浏览地图,卖明信片维生,现在靠低保生活。他没有老伴儿也没有子女,住着很小的房子,日子挺清贫,但是屋子和人也都被他自己收拾得蛮整洁。在外人看起来这就是位普普通通的独居老头,但是出了小院、出了胡同,在北京的某个圈子里,他却是大名鼎鼎,甚至到了尽人皆知的地步,在这个圈子里,年轻的时候他被称为“巴黎小姐”,现在老了,人们就改口叫他“老巴黎”,这个圈子很像个江湖,它始终存在却又一直格外的隐秘,仿佛是一个地下的王国。老巴黎说,他的一生正是见证了这样一个地下王国的历史,这个圈子就是北京的“同志圈”。
宁国风:当时我认识一个法国人,他是大使馆里的厨师,在这个西单那个体育场原来,那过来过去不是挺多的人吗,哎呦,挂一老外啊,我说是法国人,法国巴黎的,那你成了“巴黎夫人”了,我说不,我们还没结婚呢,那就“巴黎小姐”吧,就这么一下子,就传出来了。
解说:宁国风变成“巴黎小姐”是在1963年,那时他24岁,风华正茂,并且是北京某中学的一名优秀教师,在这个隐秘的“同志江湖”里,他已出道很久,早在五十年代,还是青少年的他就偶然走进了当时北京的同性恋聚集场所。
宁国风:跟同学出去玩去,偶尔就到了这个场所,东四人民市场旁边的一个大卫生间,最后出来好几个追着我,哎呦干嘛呀我说,就想跟我聊聊啊,就想跟我交朋友啊,就那意思。我看那里有岁数大的,有30多的,也有20多的,跟他们一聊我才知道啊,那就是一个“同志”活动点。
陈晓楠:这个时候你才发现说有这么一群人。
宁国风:对,有这么一群人,我就不觉得奇怪了,刚开始我觉得我怎么跟别人就不一样,老天爷怎么就造就我这样,让我这活受罪是吧,男不男,女不女的,在这个时候我就觉得哎呦,我们那么多人呢。
解说:当时的宁国风是个外表乖顺、内心苦闷的中学生,他自小性格文静,只喜欢玩女孩子的游戏,被小朋友叫做“假丫子”,10岁时他和班里的班长要好,两个孩子在家里做作业时玩起了过家家。
宁国风:我就跟我们班长过家家,我就自然地就是说,他是我丈夫,我是他的妻子,更过火的不会,因为他太小是吧,抱着我就觉得好像感觉到很幸福、很温暖,被我妈发现了,哎呦,我妈打呀,简直没给我打死,那顿打呀,你看我这,这个疤,是吧,这当时打破的。
陈晓楠:哇,这么狠!
宁国风:打的这是。
陈晓楠:拿什么东西给脑袋打的?
宁国风:就是皮带的那个头,那么打的,我母亲脾气特爆,她当时就骂我一句话,我记得特清楚,她就说“我怎么,我缺了八辈子德,生了你这么个东西!”。当时我说我也不知道啊,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这样,跟别人不一样,打那儿以后一直上中学吧,我都不敢跟男同学接触,我就怕我妈又产生什么怀疑了打我,就那种特惧怕了,等于是一棍子把我闷过去了。
解说:母亲的一顿打让宁国风“正常”了六年,直到16岁,他偶然间“找到了组织”,当时的北京在东单、西单、前门都有同性恋群体的秘密聚集点,宁国风这才知道这世间像他一样的人大有人在。
宁国风:其实我正式的从16岁开始我就知道我是个“同志”了,因为那时候也没这名称,我就知道反正我就是这种人,这种人他好像不光是我,还有一些人,是这种人我就应该过这种人生活,你让我结婚生子这不可能,我也应该有我的生活,有我的幸福,有我的追求。
解说:1956年,宁国风考入师范中专,开始住校,终于摆脱了母亲的监控,他很快和下铺的男同学开始了交往。
宁国风: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一眼就看上他了,他喜欢踢足球,但他也不野,下了课挺文气的。
陈晓楠:长得很英俊是吗?
宁国风:长得很英俊,还喜欢吹口琴。
陈晓楠:您这次,比如对他一见钟情的时候,心里有没有产生一点后怕?觉得,哟上一次那么?
宁国风:偶尔还有那个阴影,但是来说呢反正我是出来了,我解放了,我不在家住了,后两年我就敢带他回家了,礼拜天我们俩一块回我家,吃顿饭我们就走,这我妈看在眼里头,气在心里,口头又说不出来,又骂我一句话就说,“真是生就的骨头造就的肉”。
解说:其实除了母亲,对于宁国风和下铺同学的格外要好,其他同学们也都心照不宣,因为那位同学在宿舍里排行老六,大家都半开玩笑的管宁国风叫“六嫂”。
陈晓楠:这段感情现在留给你的是一些什么样的瞬间?
宁国风:他有次回家一天一封信,一天一封信,我给他一封信,他给我来一封信,真有点离不开似的。他特别有一句话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”,这句话弄得我久久不能入睡,真是这样。他比我大四岁,确实知道疼人,老把我当个小弟弟、小妹妹那样。
陈晓楠:你对他也很依恋。
宁国风:依恋,也挺依靠的,就觉得他是我顶梁柱似的。
陈晓楠:你这个是你的算是初恋了。
宁国风:对,这是我初恋。
陈晓楠:其实你还是一个那种敢爱敢恨的、感情浓度很高的人。
宁国风:对,那个时候还是。
陈晓楠:喜欢了就得说,就很想要。
宁国风:很想要得到。
陈晓楠:其实因为在那个年代承担很大风险。
宁国风:对,确实是有时候也想得特简单。爱本身没错是吧,我爱你可以接受,也可以不接受,但是你不能歧视我,我就是这种人,我就这么想,爱本身是没罪的。
解说:宁国风美好的初恋维持了四年,因为是学生干部,他负责本主管理学校的档案室,结果偶然一次查阅档案让他发现了心上人一直隐藏的“底细”。
宁国风:我一查档案呢他已婚,还有一个儿子,哎呦,我当时我就气得我,我就觉得我受骗了,我就问他怎么回事?他说哎,我不是说瞒着你,早晚我想跟你说,他是家里包办的,一点感情都没有,我说没有还都有孩子了,我就不原谅他了就。
陈晓楠:你当时跟他这个分手之后痛苦吗?
宁国风:当然痛苦了,好长时间的,直到现在有时回想起来,我还觉得挺对不起人家的。
陈晓楠:他呢,他当时你生生跟他分手,是不也挺痛苦的?
宁国风:也挺痛苦的,找个犄角旮旯截住我,给我赔礼道歉,让我原谅他。我那时候觉得就没法原谅,隐瞒是最大欺骗,你先欺骗我,你没把我当人。
解说:1960年宁国风师专毕业,他和同学的恋情也在痛苦中结束,毕业头三年,宁国风专心教课,心无旁鹜,很快成了中学里的优秀教师。三年过去,他重返京城同性恋者聚集点,因为被“同志们”看到跟一位法国人聊天,他就此得了一个外号“巴黎小姐”。
宁国风:从东单公园带出一个去。
记者:什么时候?
宁国风:有二十年了吧差不多,带出去以后,其实也没抓着什么,然后给教养两年。
解说:据老巴黎介绍,北京的“同志”聚集点几经变迁,现在主要在牡丹园公园和东单公园,但其地下、隐秘的特质60年来并未改变,只是现在大家相聚再也不必担心被警察抓了。在六、七十年代,外界对同性恋者的称谓也更具歧视性,兔子、人妖、尤物,他们既不见容于体制,也不见容于生活。
陈晓楠:那警察他会抓什么样的人呢?
宁国风:他也化成便衣,我也认得他们,我一看我说呦“雷子”来了,大家都撤了就。
陈晓楠:他会抓什么样的人呢?
宁国风:他尾随,他不光你们俩不正常,进胡同了,或者找地方去了,他尾随你,到时候抓现行。
解说:这个灰暗的隐秘世界,并不只是个苟且偷欢的地方,更多时候它是这些人们抱团取暖、相濡以沫的所在。
宁国风:因为我在里面还有一定威望,所以好多人都愿跟我说,说谁谁病死了,那不可能啊,三十来岁自杀了,他也是西四面粉厂,也找一个男朋友,家里也反对,单位也知道要开除他,几方面压力自杀了。
陈晓楠:那像你们在这个圈子里,每当听到这种消息什么感觉?
宁国风:心里也挺不是滋味,又失去一个好姐妹,这是一,是吧,也是一个好人吧,也这么就没有了。
解说:年轻的宁国风就生存在这两个撕裂的世界,白天他是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,晚上他是“地下王国”里的“巴黎小姐”。1964年他结识了一位小他六岁的男友,然而这第二段恋情比第一段了结得还要惨痛。
宁国风:我带他去过我家,我母亲说哎呦,说这孩子你看这么结实,我看着可短命。哎呦,妈你说什么呢你,我打你这老太太我说。结果,我们俩认识两年,他发高烧我到医院去看他,当时我买一兜橘子,我这印象特深,他坐在那儿,反正也高兴,我看他去是吧,连着吃了七八个橘子,我说你别撑着,吃那么快干嘛,慢慢吃呗你就,他挺高兴的就,他说也没准过节就出院了就,完了以后呢他这个一犯病以后就发烧42度,就神志不清了,再加血管这个畸形是嘛,血管崩裂了,再见面说人已经没了,当时我真不敢相信我就,一看没看见人,看见他坟了,哎呦,当时我就我咕嗒我就瘫那儿了简直是,才21岁,完了这一次对我来说刺激特大,一下就是十四五年我也没出来,没找人,我也留长发,留胡子,我也就跟那个寡妇似的了。
解说:男友死亡的那一天是1966年5月1日,此后每一年的五一宁国风都会给他烧纸,这习惯一直持续至今。之后是更为悲怆的大时代,在那个年代,同性恋者又被冠以流氓、鸡奸犯、坏分子的罪名。1972年心如死灰的宁国风挨不过母亲的压力,结了婚,这段婚姻不到半年就在仇恨中结束,对方离开时撂下了一句狠话,愿他断子绝孙。
陈晓楠:当时你不结婚,对你母亲来讲,在外界是一个非常大的压力。
宁国风:非常大的压力,因为她是街道主任啊,你儿子怎么那么怪呢,不结婚。
陈晓楠:所以她结婚这个事已经是跟你提了好多次。
宁国风:老多次,做了好多工作,我夜里睡觉他们偷着检查我,看我是不是有毛病。
陈晓楠:怎么检查你?
宁国风:给我脱了看看。
陈晓楠:夜里睡觉(时)?
宁国风:啊。
陈晓楠:这种程度。
解说:1977年宁国风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正常体面的教师形象也宣告破灭,因为一位“同志”被抓,在里面想“检举立功”于是将他告发。学校听闻后,马上给宁国风办了“学习班”,尽管宁国风死不承认,但学习班还是将其定性为“思想意识差”,以及“鸡奸嫌疑”,送劳教三年,被带走的那一天宁国风的母亲刚刚去世。
宁国风:当时正好是我母亲去世3天,我这带着黑孝全都给扒了。
陈晓楠:你其实跟你妈妈感情挺深的。
宁国风:挺深的,而且都知道我是孝的,我特孝顺我妈。我吃口什么稀罕的我都给她带回去,我们“姐妹们”凑在一起吃涮羊肉去,我都给她兜回去,有一次我跟他们一块喝多了也是,当时正好有一个老“同志”死了,病死的,也挺难过的,喝多了,“我以为你死在外头了呢!”,有时候我想是挺对不起我妈的,我怎么这样,可是我没办法呀,你给我生出来就这样怎么办呢,我改变不了啊。她快死的时候,根本一点劲都没有,突然猛一下子把我推开,你别碰我,你别脏了我的手,就那个劲,当时我真是痛苦的要命,我说妈你怎么就不能原谅我呢。
陈晓楠:这话其实对你也挺像针扎一样。
宁国风:针扎一样,确实是。
解说:宁国风说,在劳教营,犯人们被迫进行无谓的强制劳动,上百斤的洋灰从甲处背到乙处,再背回来,每天周而复始,而当时的管教干部作风恶劣,批斗、辱骂和殴打亦时常发生。
宁国风:经常用电棍捅你,捅这身上全是小疤眼儿。
陈晓楠:就是这样身份的人在里面是最受歧视的。
宁国风:最受歧视的,打架进去的那叫“氓爷”,倒东西的就叫“倒爷”,小偷叫“佛爷”,管我们这叫“兔爷”,是最受歧视的。
陈晓楠:比如说都受什么样的歧视?
宁国风:人身的侮辱,口头骂,他们队长不就说嘛,“你们这种人多余活着,你们活什么大劲啊,还不如扎茅坑死去呢!”。
陈晓楠:你原来是个很优秀的教师。
宁国风:对,青年模范教师嘛,人上人似的,现在这一下子垮了。
陈晓楠:对你来讲当时还有一个更大的打击吧,就是在以前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是没说破的,在外人眼里即便怎么样他们也是猜测,就是对你个人来讲。
宁国风:整个都给我撕破了,整个都给面目皆非。
解说:1980年,宁国风终于结束劳教回到学校,他被取消教师资格,发配到后勤部门。那时的中国已经开始改革开放,但对同性恋者的歧视一如既往,加之严打运动频繁,为了给严打成果“凑数”,这一群体又成为警察的重点抓捕对象。
宁国风:一个礼拜六下午,没什么事我去洗澡去,大池子嘛就躺那儿嘛,结果一个小伙子勾搭我,真是他主动,他拿脚就踹我脚心,他也是这种人,他也懂这个,我就这么想的是吧,完了以后呢,慢慢啊我就挪得挨他近点,完了以后他拿手让我按他的身体,我还假装不好意思,往后退,腾一下他站起来了,“老家伙,你表演得够充分的了”。结果一进派出所,他来句什么呀,嘿,我今天洗澡有额外收获,搂草打兔子,我真打着一兔子,下班啦,披一警服走了,哎呦他警察呀,你警察你也不能诱发我犯罪呀,就说“二进宫”,还是流氓罪。
解说:1982年在严打运动中宁国风因流氓罪获刑两年,出狱后,他被学校停薪留职,以看自行车维生,不到半年,他再次因“流氓行为”被公安捕获,又送往东北劳教两年。
宁国风:所以我最怕听就这个“流氓”,你个臭流氓,我就怕听这个,什么叫流氓?我们双方愿意,偷偷摸摸地,我们违什么法了、犯什么法了,《宪法》上没明文规定啊!
陈晓楠:你那个时候在里边,晚上自己一个人的时候,是不是很难度过?
宁国风:经常对着月亮掉眼泪,为什么我是这种人,为什么这种人要受这么些折磨,所以叫我下辈子让我选择,我绝对不选择这个。
陈晓楠:这条路太难走了。
宁国风:太难走了,坎坷太多了。我不是经历一般的风风雨雨,真是急风暴雨、腥风血雨,打的我真是……
解说:1986年,宁国风最后一次走出监狱,从38岁到47岁,人生最黄金的10年,他有7年是在狱中度过的。那时的他无亲无靠,孑然一身,单位也已把他开除,这位曾经的优秀教师开始靠卖北京旅游地图和明信片谋生。
宁国风:我刚回来,我一天就吃一顿饭,我就早上起来早早就去,故宫还没开门呢,到中午就饿得我稀里哗啦的,我也就捡点吃的,人家有剩下半拉面包什么的,我就捡点吃的,晚上我回来才做点饭,我曾经连续一个月一天就一顿饭,因为我挣不出来,我一天连10块钱都挣不出来。
解说:但宁国风发现,无论是作为一个同性恋,还是作为一个小贩,自己好像都不是受欢迎的人。因为是“无照商贩”,他又成了被警察追打的对象。他说自己一生没下给跪,但因为刚进的货被没收,而向警察跪过两次。
宁国风:痛苦太大确实,当时真就想扎茅坑死去,当时我好像跟那个大容器底下扣着我,见不到一点光明,但终归它那个细缝得有一点影,我就看到一点希望,我还是不应该死,我还得活着。我就不信我们这种人就永远不能让人承认,我们校长不是说嘛,“你们这种人你们这种错误永远得不到别人的同情和谅解”。
解说:又是漫长的十年过去了,曾经风华正茂的青年已变成两鬓斑白的老者,“巴黎小姐”也早已成为梦幻泡影,只是那个“地下王国”似乎永远存在,永远不会消逝。九十年代之后的北京同志圈,宁国风已是大家口中的“老巴黎”。一天,正走在路上的老巴黎忽然遇到了一位故人。
宁国风:我走半道,后边喊我媳妇,谁啊我说,我一回头哎呦老远一看,我还能看出是他,他模样没变,再一细看这满脸白头发呦,哎呀你怎么那么老了你,他说你也不年轻啊。
解说:原来喊他的人正是他分别了四十年的初恋男友,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,诧异地看着这两位激动的老人。
宁国风:我说怎么样啊,(他说)“跟前妻离婚了,你看到旁边这个没有,这我儿子,就前妻生的儿子,都四十多了,你想想,我说这么大了都”。我激动得都浑身哆嗦,我的眼泪哗哗的,他的眼泪也啪啪的,他说你真够绝情的,这么些年你都不跟我联系,他说“我也不知道你分在哪儿”,当时想想真是挺幼稚的,一晃几十年了。
解说:1997年,新刑法取消了流氓罪,同性恋行为实现非罪化,2001年同性恋也被从精神疾病中取消,在社会上“同志”这个中性词汇已成为对同性恋群体的普遍称谓,晚年的“老巴黎”不再卖地图,靠低保生活,人到暮年,一无所有,但他总算在空气里嗅到了一点暖意。
陈晓楠:你自己身上感觉到最大的变化是什么?
宁国风:最早来说,同性恋都跟作贼的似的,不敢说话,顶多用眼神说话,一调赶紧走,都这样的,鬼鬼祟祟的、不光明正大。后来就有些特别公开的,年轻人不管当多少人,人家俩就拥抱,我那个时代好像同性恋是个严冬,太寒冷了,逮着就没命就那样;现在成了一个暖冬了,慢慢春天会来的,我觉得我到现在还相信。
陈晓楠:2006年,“老巴黎”67岁,在他本想着养养老,安安静静了此余生的时候,却又意外地收获了他的第三段恋情。那个时候,距1966年他的第二个恋人病逝已经整整过去了40年了,如今八年的时间过去了,这段恋情还依然稳定,老巴黎说,两个人隔三差五就要见上一面,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,采访过程当中他还特别拿出对方的照片给我们看,他说这照片八年以来他是每天都带在身上,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依然闪烁着那种特有的神采,老巴黎说他是个率性的人,自己这一辈子的磨难可能吃亏也就吃亏在这份率性上,但是他说自己“死不悔改”,他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,不论是像他自己这样的“同志”们,还是每一个普通的人,都能够有权利真真实实地活着。
宁国风:你看我认识的一些人吧,有的就后来窝窝囊囊就自杀了,也有就是在家里充丈夫、充父亲,出来以后好像才敢释放一下,又担惊受怕,唯唯诺诺地活着。我说干嘛呀,既然老天爷个我造就我是这种人,我就这么痛痛快快活几年。
陈晓楠:其实这个对你来说更重要,心里的坦然比生活的什么质量,什么什么剩下还重要。
宁国风:对,吃好吃坏我也不在乎,穿好穿坏我也不在乎,心情平平静静的能认识到我这一辈子我还是好人,我没做过什么坏事儿,我是个好“同志”,是个老“同志”。